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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中印象之民居篇

时间:2015年08月06日 | 作者 : 冷娃 | 浏览: 2999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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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时常想起老家的老屋来,不过如今它已经不在了,那是一院很旧的土木结构的老瓦房。和关中其他地方的土木结构的瓦房一样,老屋的整体色调和黄土地极其搭配。如今,这种纯用土坯修建的房子已经很少见了,即使在当地,也很难找到了。所以在这把这些记忆记录起来,倘若以后忘记了,总有个可资记起的图文吧。


  我现在依然能够清晰地记得,从门楼进入庭院,这是一个极狭长的庭院,东西围墙边栽种着泡桐、洋槐等高大的树木,整个院子里被浓浓的树荫遮挡。阳光和煦的日子,庭院的地上往往现出一片片斑驳的日光和苔藓。人很少涉足的地区,比如墙角和狗窝的附近,总是有各式各样的杂草和大树裸露出得根系上长出的小树,里面有很多蝉蜕和各式各样的虫子。到了夏末秋初,这里便是它们的乐园,夜间叫得很厉害,却更显出秋夜的静谧来。


  庭院的围墙也是土夯起来的,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,围墙下面总是掉落下一堆堆的黄土,齑粉一般,遇到雨水,就凝固起来,极容易捏碎。而这些黄土上往往也有一些小草之类的植物成长,但是时间不久,就被雨水冲得不见了踪影。墙头的草倒是茂盛,也不必担心被雨水冲刷掉,一年一年反反复复,和墙头上的苔藓一样,干了之后,一场雨落过,就再次获得新生。


  从庭院走到尽头,就到了主屋的门前,这个门有一个20公分左右高低的门槛,平时白天的时候,门槛总是要拿下来的,以防止大人小孩不留神摔倒。因为有几次,白天的时候,门槛忘记被拿掉了,我被摔倒了,于是奶奶便更加谨慎起来,扭着小脚,每天第一件事情,便是看那门槛拿掉没有,如果没有拿掉,她一边絮絮叨叨说家人们一点都不仔细,一边颤颤巍巍地拿掉门槛。


  进了主屋之后是一个很大的客厅,左面是偏房,右手边是厨房和主卧室,中间由一个窗户连接,因此从主卧室的炕上可以通过窗户看到厨房的一切。厨房的锅灶就在主卧的窗户下面。我现在一直不能明白,为什么厨房的大锅要修在主卧的正下方?因为我们总是得到这样的消息,有小孩从窗户上跌落下来,直接掉进锅里。更严重的是锅里尚开着水,或者煮着饭。窗户里面便是一张大炕,我们几个孩子很喜欢在炕上玩耍,特别是冬天的时候,有时候赖在炕上不下来,打开那扇窗户,站在炕上看奶奶在厨房艰难地走来走去,她看一眼我们,笑眯眯的。倘若我们站在窗沿上,她便立即吃了惊,脸上满是惶恐的颜色,呵斥我们不许做这样危险的动作,我们嘻嘻哈哈地就范,奶奶便立即又笑眯眯地一面看着我们在炕上玩耍,一面做出可口的饭菜来。


  老屋的门窗很小,能够进入屋内的光线就很少,在建造这座房屋的时候,便在厨房上房的屋顶上开了个一尺见方的天窗,天窗上面没有瓦片的苫盖,开口便被玻璃遮挡起来,一方面防止雨水的进入,另一方面亦不阻挡阳光照进来。每每上午十点钟左右的时候,太阳的光便透过这个天窗,在比较暗淡的屋内射出第一道光线,缘于小孔成像的原理,阳光在地面上映出一个严重走形的长方形来,边缘已经变成弧形。我们很喜欢这道阳光,从黑暗处看它,里面有很多细小的灰尘漂浮,我们经常在这根光柱周围玩耍,甚至用手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,以期在影子中体现出皮影戏一般的效果来,我们华县是皮影之乡,因此对于皮影我们并不陌生。每每村子里有人“过事”,总要放几场皮影的,我们小孩子们也就看热闹,并不能听懂唱词。关中老腔也听过,也就听见一群汉子或者很丑的婆姨在台子上夸张的吼叫,亦听不懂唱词。但是这是我们难得的娱乐,因此也很为我们关注。


  奶奶经常在做饭之前,坐在拿了门槛的二门口,摘着豆角一类的菜,准备下一顿的饭食。她一抬眼便能看见右手边墙角的那棵葡萄树,那是一棵很老的葡萄树,也是没有经过嫁接的野生葡萄树。是奶奶有一次去山里的庙里拜神,在回家的路上挖回来的。栽种在院子里,没想到竟然活了。这种野葡萄结出的果实很小,也很酸,但是我们仍然很喜欢。当葡萄快成熟的时候,我们天天趴在跟前看,流着口水,想象它酸酸甜甜的味道。这葡萄一颗一颗逐渐变红,每次变红一颗,我们便偷吃一颗,当葡萄全部成熟,也就所剩无几了,我们索性连那没有变红的也一并消灭。奶奶也从来不阻止我们这样的活动,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将一颗颗逐渐变红的葡萄吃下去。


  有一次,我叫竟然在葡萄树下发现了一条蛇!这是一条青绿色的蛇,大概有胳膊一般粗细,在葡萄树上爬上爬下,我吓坏了,立即跑到奶奶跟前哭诉。奶奶帮我擦干眼泪,看看那条蛇,笑笑说:“不妨事,让它待着吧。不去惹它的话,它不会咬你的。”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接着又问:“奶奶,为什么不把它赶走呢?”奶奶说:“这里有它的家啊。”“可是,这里是我们的家啊。”奶奶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现在想来极有禅机的话:“心在哪儿,家就在哪儿。这里不是谁的家,这蛇和那些昆虫一样,它们也是这个院子的住户。”自从有了这条蛇,我们的院子里和屋子里彻底告别了鼠患。


  过了秋季,葡萄树的叶子渐渐干枯、掉落,我再也没有见到那条蛇,我曾经离它那么近跟它说话,但是它似乎对我并不热情,调转着头就离开了。我问奶奶:“蛇搬走了吗?是不是嫌我们不好?”奶奶说:“明年的惊蛰它还会回来的。”可是我等到来年的惊蛰,却也没有见到它,到了秋分也没有见。第二年的惊蛰还是没有见,终于没有再见了。这条蛇在这个院子里面留下的最后的纪念便是那条蛇蜕。大概它的确是搬走了吧。

    文转自吉建军的博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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